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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出胸臆方動人————評劇《趙錦棠》觀後
發布時間:2013-02-28 17:11 來源: 編輯:藝術司
信息來源: 2013-02-28

雲  德

    由著名劇作家梁波操刀改編、天津評劇院精心排演的評劇新作《趙錦棠》,在不到半年的時間裡,先在第八屆中國評劇藝術節評比中拔得頭籌,又在文化部舉辦的全國地方戲精粹劇目匯演選拔中脫穎而出,無意間劃出了天津評戲的一道彩虹,也向世人昭示了它不俗的實力。

    一出新改編的評戲何以如此出彩?反復思量,究其根源,無非是一個“情”字。

    評劇《趙錦棠》源自傳統劇目《朱痕記》。改編本一改原戲濃郁的忠孝節義的教化氣,在舊有框架下,重點保留了“牧羊山”和“哭墳”兩折的精華部分,緊扣真情大愛的主題,通過精心構思增刪,重新結構故事、梳理情節,使劇情更合理、邏輯更周延、節奏更快捷、戲分更加好看。在對傳統戲目給予全新詮釋的同時,賦予了劇作嶄新的文化蘊涵。新作巧妙地從趙錦棠左手上的朱砂痣切入,自然導引出“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愛情主線,別具匠心地進行了主旨的轉化。在這裡,真情既是趙錦棠和朱春登相親相愛的基礎,又是趙氏爽快應允丈夫替叔出征、實現家國一體大愛的重要條件,更是她信守承諾、艱難贍養婆母的必要前提。在這裡,真情與大愛既是平日點亮生活、增進家庭和睦的火種,又是苦難歲月婆媳相扶相持的精神支撐,更是冥冥中幻想著夫妻團聚闔家團圓的心靈企盼。正是因為有了情感的鋪墊,趙錦棠的自我犧牲才找到了牢靠(而不是意念)的心理依據,找到了她多舛命運下恪守婦道與孝道的真實的情感根基。“兒媳我對春登真誠答應,言之鑿鑿情意真。我們執手盟誓天作證,孝娘親守婦道永不變心。……一諾千金無反顧,不悖天理與良心!不論春登生與死,趙錦棠永遠是婆母的媳婦朱家的人。”情感線讓劇作抓住了生活的真諦,讓趙錦棠增添了生命的質感,讓傳統的忠孝之道少了些空洞說教的味道,多了些與觀眾共鳴的草根地氣,更易於觸動觀眾心靈中最柔軟的神經,增強了藝術的感人力量。

    傾情灌注不僅給予戲劇生命的質感,更為人物塑造提供了性格發展的支點。《趙錦棠》從根本上轉變了老劇目以講故事演人物的套路,轉而以人物塑造為中心,通過人物命運來推動情節進展。這一敘事角度的調整,極大地改變了傳統戲《朱痕記》的面貌,讓戲曲舞台多了個血肉豐滿、光彩照人的藝術形象。如果說,趙錦棠最初應允丈夫從軍還隻是傳統女性逆來順受的被動服從,那麼,接下來丈夫“陣亡”後決絕地抗拒改嫁,無奈地擔當起朱家全部家務勞作的過程,又顯現出她性格中勤勞善良、忍辱負重的一面。“磨房”一節,面對強暴臨危不懼、機智脫險,性格中外柔內剛的側面開始顯露﹔發展到“牧羊山”英勇救母,深情表示“兒甘願隨婆母挨餓受凍,兒甘願為婆母忍氣吞聲。兒甘願伴婆母苦熬苦等,兒甘願與婆母同守殘燈”,堅韌不拔的巾幗豪氣陡然矗立﹔尤其是到了“粥棚”讓飯、親人重逢,作惡多端的宋氏投井自盡,在一片“蒼天有眼”“咎由自取”的譴責聲中,趙錦棠以一句“好好厚葬”揭示出性格的另一面——到此為止,雖短短四字,把趙錦棠這一勤善忠貞、宅心仁厚的人物形象渲染得淋漓盡致,最終完成了她獨特個性的整體塑造。面對一系列接踵而至的災難打擊,一個柔弱的女子用自己單薄的肩膀支撐起朱家一片天,即便是瀕臨絕境,也能沉著應對,陣腳不亂。劇中主人公的性格,正是在與跌宕起伏的命運抗爭中,才逐漸成型、日益豐滿起來的。由於有了這樣一個柔弱中顯剛毅、溫順中有主見、逆境中見頑強的栩栩如生的藝術形象,才讓觀眾為之憂、為之愁,為之擔驚受怕、為之心旌蕩漾。其個性魅力讓戲劇滿台生輝。

    該劇以情感為中介,為編導和主演提供了戲劇發展起承轉合的最佳契機。特別值得稱道的是趙錦棠扮演者曾昭娟的傾情投入,讓她把自己與角色融為一體,感同身受著角色的喜怒哀樂,無形中把觀眾悄然帶入戲劇渲染的情境之中。曾昭娟沒有著意炫耀她那清亮渾厚的金嗓子,而是依據劇情需要和情感變化,精細入微地發聲運調,抑揚頓挫、緩急有序,其恰到好處的節奏掌控,成為全劇出彩的最大亮色。前兩幕,面對突如其來的蹋天大禍,趙錦棠從愕然到承受,雖忍辱負重但悲而不怨,基調較為舒緩﹔中兩幕,面對日益加劇的凌辱與迫害,災難愈加深重,唱腔中多有悲涼淒苦之意,聲調以哀婉見長﹔末兩幕,否極泰來、絕處逢生,先是朱春登的扮演者劇文林一曲悲愴的“哭墳”,再有曾昭娟一段揪心撕肺的情感傾訴,唱腔由淒婉轉向激越,結尾的大段唱腔穿雲裂錦、酣暢淋漓、蔚為大觀,既展現出一個成熟藝術家掌控舞台的能力與水平,也把劇情一步步推向高潮。

    《趙錦棠》展現的是一出人間的悲劇,雖注重在情感上做文章,卻始終沒有任何刻意煽情之處。而且,因為發自內心的真情與大愛的力量,情景交融的布景和音樂,丑角巧妙、有機、無傷大雅的插科打諢,使悲劇的淒苦得到有效淡化,為觀眾增添了幾多人間真情的溫暖。真情大愛的呼喚,既給傳統劇目帶來嶄新的時代氣息,又有對當下受物欲擠壓情感淡漠的反撥。致力於在至善中感悟至美,或許讓人不動容也難。(中國文化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