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 俊 生
1949年8月间,我和华北军区补训兵团直属机关司令部、政治部、供给部、卫生部的一批官兵奉命离开石家庄,坐火车前往天津。全国刚刚解放,客车车厢少,我们坐的是装货物用的闷罐车厢,车厢角落处放着一只木水桶供大家撒尿用。凑合着,一点点不便在解放军战士面前不算什么。抵达天津后,我们住在解放南路的一栋楼房,据说原来是德国领事馆旧址,已经是人走楼空。室内有现代化的卫生间,可以大小便。我们这些刚进城的“土包子”不会使用马桶,便站在马桶上面拉屎撒尿。到天津后,除部分同志留在天津公安总队工作外,其余百余人(包括我在内)坐火车前往北平。傍晚抵达前门火车站,到达军委公安部报到。我被分配在人事处(公安部人事局的前身)直工科工作,那一年我18岁。人事处处长是李一萍,副处长解民温。直工科科长李源,科员马献珍和我。我的具体工作任务是负责接转前来报到工作的共产党员的组织关系。
军委公安部的办公地址是西皮市,原北平银行公会的一座工字楼二层。我们人事处的办公室在一层北头。此楼坐落在现在的人民大会堂全国人大常委会地址处,距天安门有一站地。在10月1日的头天傍晚,毛主席和中央其他领导人以及各民主党派、各人民团体、全国工商联负责人一同前来天安门广场南端处,为建立“人民英雄纪念碑”奠基。据说是在怀仁堂召开的首届全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通过《共同纲领》(它起临时宪法的效力)选出国家主席、副主席和政务院总理,胜利闭幕后,大家一同前来为建立“人民英雄纪念碑”奠基的。军委公安部的办公楼(西皮市原北平银行公会)距“人民英雄纪念碑”奠基处最近,是唯一的制高点,公安保卫人员在我们楼顶上警戒奠基现场,保障了现场的绝对安全。
10月1日下午3点整,毛泽东、朱德、刘少奇、周恩来、宋庆龄、张澜、李济深、沈钧儒等领导同志出现在天安门城楼上,新华广播电台播音员丁一岚进行实况播音,她激动地说:“毛主席来啦!毛主席健步登上天安门城楼啦!”顿时,天安门广场上的人群沸腾起来,欢呼声经久不息。
我们军委公安部参加开国庆典观礼的队伍身着解放军军装,胸前佩着人民解放军标识,整齐地站在天安门城楼下、中山公园正门前金水桥南边观礼台西头处,面对着马路南边西三座门电车轨道处集结的大学生,男女学生身着蓝色长衫或旗袍,清华大学、北京大学校旗迎风招展,特别醒目,给我留下深刻印象。
沸腾的人群静下来之后,中央人民政府秘书长林伯渠宣布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大典开始,毛泽东主席走到麦克风前,用他那浓重的湖南口音庄严宣布:“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成立了!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军乐队立即奏起国歌,《义勇军进行曲》在天安门上空回荡着。在国歌声中,毛泽东主席亲自按动电钮,升起了中华人民共和国第一面五星红旗。当广场上30万人肃立致敬,注视着五星红旗冉冉升起的时候,54尊山炮齐放了28响,54尊山炮表示当时已知的我国54个民族(现为56个民族),28响标志着中国共产党28年来领导人民英勇奋斗的历史。升旗和礼炮响过之后,毛泽东主席宣读了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公告,随后,林伯渠宣布阅兵开始。
阅兵总司令朱德身着戎装,走下天安门城楼乘坐敞篷汽车,驶过天安门中间的大门,通过金水桥,在金水桥南边的阅兵总指挥聂荣臻立即向朱总司令行了一个军礼,报告说:“受阅部队准备完毕,请总司令检阅”。在聂荣臻总指挥的同车陪同下,朱总司令出东三座门,沿着东长安街、东单广场、直到东交民巷,按顺序检阅了肃立的受阅的中国人民解放军陆、海、空三军部队。检阅完毕,分列式开始。
受阅方队在火红的军旗引导下,由东向西而来。首先通过天安门的是人民海军的水兵方队,紧接着是一九九步兵师,战士们组成40个方队,携着缴获的各式武器,踏着《八路军进行曲》的节奏,通过天安门。步兵师通过后,炮兵师、战车师、骑兵师的队伍在《军队进行曲》和《坦克进行曲》的伴奏声中继续接受检阅,阵容颇为壮观。当战车师通过时,人民解放军的空军飞机分别以三架和双机编队,一批又一批飞过天安门广场上空,与地面部队相呼应。这次阅兵两个半小时。有意思的是,受阅骑兵方队每匹马尾巴上扎着一个白布兜兜,我想那是防止马儿行进时将马粪拉在马路上。骑兵官兵想的办法还真有效,骑兵检阅过后,天安门前的马路上不见一粒马粪,干净如初。接着,有首都工人、农民、学生、机关干部等各界群众组成的方阵通过了天安门。
当大会即将结束,毛泽东主席等党和国家领导人在天安门城楼上挥手向群众告别时,再次激起人们高度的热情,广场上的群众纷纷涌向天安门的金水桥边,都想亲眼目睹开国元勋们的伟大风采。我们公安部的同志还特别看到罗瑞卿部长站在毛主席的身后,我们不禁感到保卫国家、保卫党、保卫人民、保卫建设的重任不仅要靠人民解放军,同时,也落在人民公安战士的双肩,心里的光荣感和自豪感油然而生。至今使我难以忘怀的是,当毛主席讲到“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时,我无比激动,眼含热泪遥望着天安门广场南端的“人民英雄纪念碑”奠基处,默默地想:中国人民夺取全国的胜利,建立了人民当家做主的新中国,这是多么来之不易啊!英雄的中国人民英勇抗击日本侵略者,克服难以想象的艰难困苦,坚持持久抗战,成为二次世界大战反法西斯主战场之一。在抗战胜利后,又消灭了蒋介石8百万的军队,才赢得了革命的胜利。在抗日战争、解放战争中牺牲了数以千万计的宝贵生命,为世界和平事业作出了巨大的贡献!中国人民永远不会忘记献出宝贵生命的英雄们,其中包括我的胞兄邢文升,他是在保卫延安战役中牺牲的。
大会结束,群众可以自由通行时,我仍留在观礼原地,恋恋不舍地望着天安门城楼,总想多看几眼中国人民的伟大领袖。我家世世代代受尽剥削压迫,家乡解放后实行了土地改革,我家才有了土地,翻了身,得到了彻底解放,毛主席是穷人的大救星。当夜灯照亮大街,
从西长安街走来一位行人,用照相机拍摄天安门城楼时,我才猛醒过来:国庆大典早已结束,毛主席也早已离开天安门城楼。我这才迅速离开观礼台,回到了机关,到办公楼地下室食堂去吃饭,吃的是东北高粱米饭,不记得有什么菜。刚刚解放不久的北京,奸商囤积居奇,捣乱破坏,国家机关都很困难。
(作者 二○三站离休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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