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如成
2001年1月底,我接到巴基斯坦驻华使馆的通知,巴基斯坦新闻部邀请我以个人的身份作为“研究克什米尔问题的中国学者”出席当年2月初在巴基斯坦首都伊斯兰堡举行的“克什米尔问题国际研讨会”。
说实在话,我是个长期主要从事对外文化交流的工作人员,曾在驻巴使馆工作过,对“克什米尔争端”有一定了解,但并不深,为了继续多做促进中巴友好工作,我接受了巴方邀请,前往伊斯兰堡出席此次研讨会。
巴方邀请了20多国关心克什米尔问题的新闻工作者、学者及研究人员参会,我是唯一的一位被邀请的退了休的中国外交官以个人的身份参会。会议的主要议题是听取主办方对克什米尔争端由来的介绍以及与会者对克什米尔问题发表个人的见解,这是一次纯粹的研讨会,不作任何结论。
2月7日,参会人员在赴克什米尔巴印控制线巴方一侧参观后返回拉瓦尔品弟市,当时接管巴基斯坦政权不久的巴陆军参谋长巴基斯坦首席执行官穆沙拉夫将军在其陆军总部接见从克什米尔参观归来的与会人员。这对各国参会人员来说本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但没想到在接见时,穆沙拉夫遇到来自西方的多个记者的围攻,说他接管政权是不合法的,并质问他何时还政于民等等。弄得穆沙拉夫措手不及,显得尴尬。当西方记者发表意见后,我是最后一个发言,我赞扬了穆沙拉夫接管政权以来国内局势逐步走向稳定和发展,尤其是当时印度发生地震,穆沙拉夫立即做出反应,决定派三架飞机为印度灾民送去救灾物资,并与当时的印度总理瓦杰帕伊通了电话,瓦杰帕伊对穆沙拉夫表示感谢,双方在通话中均表示要改善两国的关系。我以这些生动的事实说明穆沙拉夫在主持国家工作一年多来的发展,尤其是赞赏他在改善印巴关系问题上所采取的主动行动。听完我的发言后,那些西方记者哑口无言。会见后,穆沙拉夫特地过来搂着我的肩膀拍照。在此后的数天活动中,与会者们都爱与我攀谈,那些西方记者们不得不对我说:“你真是一位老练的外交官”。此次访问后,我对穆沙拉夫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和认识。
2001年9月11日,在美国曼哈顿发生了震撼世界的“9·11”恐怖袭击事件,两座110层,411米高的摩天大楼被炸毁。美国认定,在幕后策划和指挥这次恐怖袭击的罪魁祸首是以阿富汗为根据地,并受到当时的塔利班政权庇护的本·拉登及其所领导的“基地组织”。美国很快做出决定,进军阿富汗,打击塔利班,捉拿本·拉登。当时,美国总统布什亲自给穆沙拉夫总统打电话,要求巴基斯坦为美军开放领土和领空,允许美军以巴基斯坦为基地进军阿富汗,并给予全面支持和配合。
穆沙拉夫总统面临着一场极其严峻的考验,必须在关系到巴基斯坦的前途和命运的重大问题上做出艰难抉择。如支持美国打击恐怖主义,必然要与巴基斯坦自己培植多年并与之有着密切利益的塔利班政权实行彻底的决裂,否则就会落得一个支持恐怖主义的坏名声。此时此刻,受命为国家航船掌舵的政治家,穆沙拉夫表现出令人赞叹的非凡勇气和智慧。他果断决定,参加国际反恐联盟,站到反恐斗争的前列。在“9·11”恐怖袭击发生后的当天晚上,穆沙拉夫就致电美国总统布什表示支持美国打击恐怖主义的行动。穆沙拉夫的这一抉择为确保国家的稳定、改善巴基斯坦的国际声誉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同时也为国家获得巨大的经济利益。
“9·11”事件之后,巴基斯坦的国内形势非常复杂,但穆沙拉夫很快稳定了局势,并在之后的几年中,带领巴基斯坦人民推行新政,振兴经济,打击恐怖主义,并为维护地区和平做出了不懈努力。他的机敏果断、对事业的执著追求、清廉从政以及他的外交风范等等给我留下很深印象,正因为这一缘故,使我萌生了写一本简要介绍他的书的念头。在巴基斯坦驻华使馆,尤其是在穆沙拉夫总统办公室的支持下,我撰写了名为《命运之使者——穆沙拉夫》一书,于2003年6月由世界知识出版社出版,此书系我国第一部写穆沙拉夫总统的书,受到各方欢迎。同年11月,穆沙拉夫总统访华期间,他在钓鱼台国宾馆接见了我,我将此书当面递交给他,他接过书后小声地对我说(好像有意不让在场的其他人听见):“你以后如有事(我理会是指写书)可直接找我。”我有点不好意思地回答:“知道了,谢谢总统阁下。”这是我与穆沙拉夫总统的第二次见面。
2004年3月上旬,我接到巴基斯坦驻华使馆的通知,巴基斯坦新闻部邀请我携夫人对巴基斯坦进行为期一周的友好访问,此次访问除拜访新闻部、外交部、投资委员会等政府部门的高级官员外,最令我难忘的是穆沙拉夫总统八十岁高龄的老母亲扎琳女士和穆沙拉夫总统夫人谢芭·穆沙拉夫在总统府亲切接见我和我夫人长达1小时20分钟之久。在亲切友好的谈话间,年迈体弱的扎琳老太太向我提出:“你能否将你写的书(指《命运之使者——穆沙拉夫》)译成英文?”我当即答应:“好的,我一定照办。”我回国后翻译了我的书,并将英文译稿送交巴方审定,但因巴方主管此事的官员调动工作,出版费用没能落实,故该书英文版出版事宜搁浅。
作为另一种弥补,我应巴基斯坦驻华使馆的要求,翻译了《未完成的分治——克什米尔争端的由来》(29万字)、《印度信条》(18万字)以及《西姆拉协定“分析”》等书籍和历史文件。这也是我近几年为促进中巴友谊尽的一点努力。
令我感到欣慰也是我意想不到的是,2007年5月29日巴基斯坦驻华使馆举行隆重的授勋仪式,巴驻华大使萨尔曼·巴希尔先生代表穆沙拉夫总统为中巴建交55年来对促进中巴友谊做出突出贡献包括前外经贸部部长石广生、国家开发银行行长陈元在内的19名中国官员和有关人士授勋,我本人也是其中的一个,获得穆沙拉夫总统签名的授勋证书和“巴基斯坦勋章”一枚,这是我参加工作后40多年来在退休后获得的最高奖项,应该说这是我一生中最大的荣誉。
回想起穆沙拉夫总统两次会见我,他的年迈体弱的老母亲和他夫人在巴总统府对我们的亲切友好的会见直到穆沙拉夫总统授予我勋章以及他每次来华访问,都邀我出席巴方举行的招待会等多次的往来中,我感到我与穆沙拉夫总统本人以及他的家人有着一种永远不能忘怀的缘分,永远不能忘记的友情。
很惋惜的是,2008年8月18日穆沙拉夫总统突然宣布辞职,这使我想起他上任时是心不情愿的,是被迫推上了总统的座位,而他的下野是由于国内错综复杂的政治派别斗争以及美国布什政府对穆沙拉夫采取的实用主义态度的压力下迫使他不得不退下来的。事实证明,自穆沙拉夫下台后,巴国内局势并无好转,经济发展衰退,恐怖暴力破坏活动有增无减,通货膨胀,人民生活水平下降,我作为巴基斯坦的一位老朋友,我对那里的情况深表关切,但这必竟是他国内政,我们无权过问,如从学术研究的角度出发,可以得出结论,像巴基斯坦这样一个长期处在党派纷争,教派林立,恐怖主义势力仍然猖獗的国家,如果没有一位像穆沙拉夫这样强有力,又掌握枪杆子的领导人是很难控制得住这种严峻复杂的局面的。前不久,外界传出风声,说穆沙拉夫有“东山再起”的可能。我认为无论他将来的命运如何,他始终是一位“伟大的战士”,他在世界的政坛中留下了闪光的脚印。我作为他的一位“不起眼”的朋友,我还在修改描述他的生平《命运之使者——穆沙拉夫》一书,如此书能有机会再版时,我还会去把再版的书当面交给他,那时,我还希望他重复他对我说过的话:“你有事可直接找我”。
(作者 东直门站退休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