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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晓东
敢于把不同的美学原则放在一个锅里煮,让观众从“看不见的墙上”感受到生活长河的流淌。
走进枫树林,要像剧中的主人公向南那样,走进田间,走进邻舍,走近需要他的人,走进他无法摆脱的事,走进他的折磨,走进他的梦想,走进他的灵魂,走进他的情怀,走完他生命的最后90天,走出自己狭隘的理解,走进作者营造的那片宏大空间,一句话,就是走向向南。这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啊!更何况我们还要从写实走向写意,从体验走向体现。
4年来我和编剧孟冰合作了6部戏,每次聆听他的剧本诵读,都会在我内心激起波澜。作品的背景各异,作者的视角各异,但我能从作品中感受到作者对自己的审视。这一自我审视的过程,同样激发了我对自己创作的肯定与否定。
向南是枫树村的村官,也是枫树村一个普普通通的村民,在村官与村民这两者之间,向南不断地转换着自己的位置。在年复一年的转换中,向南既给枫树村留下了风吹不散的故事,也给自己留下了挥之不去的悔恨。在生命的最后90天中,他努力地去弥补心中的亏欠——对村民、对母亲、对兄弟、对妻子的亏欠。因为是人,就会有缺陷,人生就会留有遗憾;也正因为是人,才懂得亏欠,才会弥补遗憾。在人生的最后时刻,他总觉得给枫树村留下的太少太少,欠乡亲们的太多太多……这是一个弥补遗憾的共产党员形象。当然作者还刻画了另外一个补救人生的形象——因为过去的历史而被良心折磨了一辈子的郑怀仁,同样把弥补当年作为自己的临终遗愿。一个曾经的国民党军官,一个现任的共产党村官,在审视各自人生历程的过程中,都表现出感人的力量。
只有让剧中所有人物的点点滴滴,全都融入枫树林的呈现里,我们想要达到的叙述效果才能逐渐建立起来。怎么能够勾起观众丰富的想象?怎么能够无中生有?怎么能够在枪响后瞬间显现地陷天塌的幻觉,让郑怀仁仿佛在生命的边缘颤栗?怎样让观众在平静的舞台上听到潺潺的流水,闻到土地散发的气息?
剧中第三场,编剧提示“向南与母亲只能通过在墙上写字进行交流”,我们怎么展现?真的立一堵墙?真的一行行地往墙上写字?把墙取消,把墙上的字取消,这是表现与描摹能否化合的试金石,无中生有,以一当十,以少胜多,以假当真,通过这一场戏,把不同的时空、不同的精神状态、社会的变迁,在不存在的墙上通通写出来,让观众从“看不见的墙上”感受到生活长河的流淌。
但愿风从枫树林里吹过,能吹来听不够的乡音,这乡音能让今天的人们走进剧场,走进枫树林,能够为枫树村里这样一群普通人所感动。当观众走出剧场依旧能感受到那份淳朴的真情,我们的使命就算完成了。这个时代需要向南,也需要我们这一群话剧人持续不断的发现与挖掘。
(本文刊于《人民日报》2013年10月15日,23版)